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隐私买卖

2001-01-02 来源:生活时报 ■吴为 我有话说

夜深了,隐私买卖店姜老板正要关店门,一个穿着打扮极其朴素的年轻人径直朝他走来,到了跟前,年轻人神秘兮兮地对他说:“姜老板,我有上好的隐私,你要不要?”

姜老板瞧他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,心里思忖会不会是骗子,便热情地把他迎进店里。给他倒了一杯茶后,问:

“年轻人,恕我不客气,请问你有证明吗?”

年轻人没有答话,埋头从搁在膝盖上的大皮包里掏出了身份证和工作证,恭恭敬敬递给了姜老板,姜老板仔细端详后笑了:

“年轻人,刚才我多心了,实在对不起。干我们这行的,最怕上当受骗,好些送货上门的人心术不正,专门用假冒伪劣产品蒙人,害得我倒赔钱。所以我如今不管来的是男女老少,一律先验身份,再谈生意,你不介意吧?”

年轻人也笑了,一脸和气地说:“哪里哪里,人心不古,姜老板多长个心眼完全是对的。我是有工作单位的人,瞒着领导出来偷偷摸摸卖点隐私,赚几个活钱花,还指望姜老板长期关照,哪敢自断财路呢,所以请姜老板放一百、一千个心。”

姜老板友好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,说:“年轻人,有你这句话,就够了。我们言归正传吧,请问你要卖的隐私是哪方面的?是什么人的?你的出手价又是多少?”

年轻人显然是初涉此道的人,连忙试着说:“姜老板,还是你先告诉一下行情吧。我的要求不高,到时还得请姜老板多关照才是啊。”

姜老板点了下头,转身到抽屉里拿出一张收购价目表,意味深长地说:“年轻人,你自己看吧。”

年轻人接过一看,只见上面分门别类写着:

乱伦特等:一万五千元一桩;

一等:一万元一桩;

二等:五千元一桩;

三等:一千元一桩;

偷情特等:八千元一桩;

一等:五千元一桩;

二等:三千元一桩;

三等:伍百元一桩;

……

他看清楚了,心里有了数,口上不解地问:

“姜老板,你这价目表虽然一目了然,但我有一点不明白,怎么等次之间的价格相差那么悬殊啊?”

姜老板眨了眨眼睛,说:“年轻人,你问得有理,等次之间价格相差悬殊,正是隐私买卖的特点。给你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,像名演员的隐私比起你我这些普通人的隐私,不知道要值多少倍,所以档次自然就拉得很开,这不奇怪吧。再说句实在话,我不拉开档次,卖出去哪赚得到钱,做这种买卖,本事就在估价上,所以利润高风险也大,年轻人不瞒你,我一天到晚心里都是悬着的。”

年轻人信任地望着姜老板说:“姜老板,听了你的这番话,我敢肯定你是以诚信为本的生意人。所以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,我这隐私是一个黑了良心利令智昏的市井小人的,他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因此不好归为哪一类。由于这个原因,我就不现卖了,想请姜老板代销。”

姜老板有些为难了,说:“年轻人,你大概不知道吧,代销非常麻烦,我这里是从不代销的。”

年轻人一脸认真地说:“姜老板,说老实话,我探听隐私已着了魔,我会长期给你供货的,你就破个例吧,我给你百分之五十的代销费。”

姜老板看着表情庄重的年轻人,说:“好,我答应你。只是从你刚才所说来看你这隐私成分也太复杂了,如果你带有现货,我想看看质量到底怎么样,当面把价估了,以后就只管结账了。”

年轻人拉开皮包,拿出一个扎着红绸的密封死了的纸盒子,得意地说:“姜老板你瞧这外包装,既精美又大方,还不错吧。实不相瞒,包装盒是我自行设计自行制作的,花了我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呢。你想想,这么好的包装,里面的东西会一般吗?但是我想跟姜老板建立长期互相信任的合作关系,这次大赚头就留给姜老板你了,我自己嘛,能拿小赚头便心满意足了,所以我想姜老板就用不着拆开包装看货估价了,到时我就按每桩千元跟姜老板结算,至于你卖多少价钱跟我毫无关系。够意思吧?”

姜老板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,笑着说:“小人的隐私也就吃了饭没事干的公子哥儿感兴趣,一般也只卖得这个价。既然年轻人你这么看得起我,哪怕就是赔钱,我也愿意帮你这个忙。”

年轻人也笑了,连说了几声“多谢”后,就把皮包里的隐私都倒了出来,当着姜老板的面点了数,一共是八十八件。这可是个吉利数字,年轻人有些讨好地说。

“八十八,发又发。姜老板,我这次特意弄了这么个吉祥数,想的就是大家都图个吉利,一起发点小财吧。”

姜老板心里自然也挺高兴,亲切地握着年轻人的手说:“一起发财,一起发财啊。”

年轻人的货果然好,自卖出第一件后,不多久城里的人就蜂拥而至,很快就掀起了抢购狂潮。老板趁机抬高物价,大赚了一把。只是这钱赚得很不心安,没买到东西的人似乎都失去了理智,好说歹说也不肯离开,一天到晚缠着他非买这种隐私不可。忘了问年轻人的联系电话,又记不清年轻人的单位了,姜老板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在心里和嘴上时时刻刻念着“年轻人你快来结账啊!”可是他再心诚,年轻人没有心灵感应,哪知道来解他的燃眉之急啊。顾客都等得不耐烦了,其中不乏修养差的,竟骂起娘来了。姜老板也是人养的,哪能容人这样污辱,也忍不住发起大火来了:

“我是做生意的,明摆着有大把大把钱赚的事我还不肯干吗?我早告诉你们了,这种品牌的隐私是人家请我代销的,那人又没留联系电话和通讯地址,我到哪里去找他,找不着他我哪来的货卖给你们。你们心里焦急我能理解,可我的娘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又没惹你们,你们再焦急也不能随随便便骂我的老娘啊!我警告你们,谁再骂我的娘我就不客气了!”

闹哄哄的场面只安静了一分钟,不想人群里就跳出了一个城府不深的毛头小伙子,看样子还喝了点酒,他口无遮掩矛头直指姜老板:

“还没故意惹我们呢,放屁,呸!明明是你自己的隐私,却胡编乱造说是别人代销的,成心骗人就是故意惹我们;这么多顾客腰酸腿软、口干舌燥等了你这么多天了,你视而不见硬不肯继续自产自销,成心跟顾客过不去也是故意惹我们。你这么放肆地故意惹我们,我们骂你娘还算轻的,如果你还不赶紧想法平息众怒,到时不操你娘才怪呢。”

姜老板听着听着就感到天旋地转了,怕当众栽倒在地上,双手死死地抓住柜台,声音极度虚弱地问:

“怎么会是我自己的隐私呢?”

全体顾客都不再演戏了,都用轻蔑和可怜他的目光看着他:

“人人都有隐私,别人的隐私你买卖得那么起劲,自己的隐私买卖了一回就不得了了,也太不公平了吧。”

姜老板脑袋一下耷拉了,垂头丧气地说:

“天啊,我瞎了眼啊,上了人家的当了啊!”

全体顾客忍不住都讥笑起他来了,说:“姜老板,你说错了,应该是:天啊,我昧了良心了啊,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啊!”

姜老板再也支持不住了,屁股直往下瘫去,而紧抓着柜台的双手没有及时松开,竟把装满了各种各样隐私的柜台搬倒了,柜台气得不得了,反过来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。

原载《凤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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